半岛彩票:45公里通勤路我和导航吵架和白云唠嗑|三明治
我决定慢慢地把从家到工厂的路画下来,把开车走在这些路上的所见所感记下来。这些路,是我自己一脚油门一脚刹车蹬出来的。其中有胆怯、迷茫、慌乱,也有柳暗花明、豁然开朗。有拥堵时的淡定、顺畅时的欢愉,也有大路的直接、小径的曲幽。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,但每条路上发生的故事又不尽相同。
从家到工厂距离45公里。司机告诉我,很容易找,北环大道转南光高速,直接又快速。在开车上路前,先自我介绍一下:一枚十年前拿到驾照,十年后才开始上车的全职妈妈,儿子读高中住校后,为接送之便,不得已开始驾车。
去工厂上班前,开车最远的路程是19公里,也就是家到儿子学校的距离。这还是十次陪驾完成的。现在要独自开车去45公里远的工厂,我称之为“雨平‘凿空西域’”(工厂位于家西北方向)。
每天去工厂不为干活,只要顺利抵达,平安返回,这一天就。但是这个要求往往也达不到,先不说有一次北环大道转南光高速转错路口,直接开向广州,只说天天跟着导航走,设置目的地都设错那一次,跟导航一路吵架到工厂,好气又好笑。
北环大道是深圳的一条东西主干道,也是自己开车行驶的第一条去工厂的道。这条路上有很多故事,也有很多感悟。它像万里长征的第一步,这一步,是选择,是试探,也是走得更远的底气和信心。
早就听说过南平快速路,但一直没走过。直到有一天回程,导航打破常规,导上了南平快速。同归殊途,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。
我跟着前车亦步亦趋,小心翼翼,时刻留意路况。南平快速上有很多大货车,先是泥头车排成长长的队伍,等在隔音墙边准备启动,接着有拖着长长货柜的long-vehicle(货柜车)从身边呼啸而过。
我还发现,南平快速是与山相伴的,不是傍着山边,就是越过山谷,必要时还会穿过山洞。第一次走下来,有一种探险成功的刺激和愉悦。之后上班也开始走南平快速了。
深圳成立特区之初,有关内关外之说。北环大道全线在关内,南平快速全线在关外,关内和关外,在当时是城和乡的概念。现在虽然取消了关口,不分内外了,但在这两条路上还是有体现的。
北环有点小资,细腻且弯弯曲曲;南平却很乡野,粗犷而直来直去。以最明显的堵车为例:南平天天堵,我回家的路上经南平有10公里,经常8公里塞。但我还会选择南平。因为南平堵得直接,一眼可见底。什么时候不堵了,也就到家了。
北环不一样,弯弯绕很多,看着导航不堵,走着走着就“拥堵加剧”中。走北环路的到家时间永远比导航预估时间长。
而南平不一样,看着回家的路红彤彤一片,心想,这肯定是最慢的路。但走着走着,红色不断减弱、变黄,甚至一点点消失,到家的时间总会提前。这是经验之谈。
还有更重要的一点,南平上堵车的时候正是我欣赏风景的时候。我看旁边的车,谁与我一路相伴,我超过了谁,谁又超过了我;我看天边升起的月,山头变幻的云,雨后美丽的彩虹;我听大货车的嘶吼和喘息,看隧道吞吐来来往往的车辆……
这些都是被高楼大厦紧紧包夹的北环无法给予的。也许,我确实有粗犷和猎奇的基因,所以一走南平,即爱上了。
南平快速十次走十次堵,无论是不是上下班高峰。我已经非常习惯且乐于接受了。因为堵车自有堵车的乐趣。
比如跟车,跟车如站队。站对了,如杜诗中“沉舟侧畔千帆过”的千帆,“嗖嗖”而过;站错了,就只能是沉舟了,眼睁睁看着身边的“千帆”“嗖嗖”而过,自己却寸步难移。
左边两车道是小车道,中间几乎没有实线,两条车道可以随便变换;右边两车道是大型车道,中间也没有实线,进了隧道,路段可以随时变线。
而左边两车道与右边两车道(小型车道与大型车道)中间,则有长且粗且高上路面且有深深纵纹的实线。从这种细节的设置不难看出,南平快速的大小车是严格分道行驶的。
刚开始行驶的时候,我是规规矩矩在左边两车道缓缓跟车,每次只能作为“沉舟”,眼睁睁看着右边大车道上的小车们从身边“嗖嗖”而过。后来走多了,发现小车道上是严禁走大车的;但是并没说大车道不可以走小车。也就是说,我也可以走大车道嘛。
于是我第一次以小车身份驶上了右边的大车车道。果然比左边的两条小车道快很多,竟有一种站在阅兵车上的感觉。
我慢慢发现大车道较为省时的个中原因。一是出口都在右边,回程的车会从不同的出口分流出去,车道上会松一些;二是大车体量大,走一部是一部,腾出的空间可以装好几部小车。所以在下班高峰期回家,我一般选择南平的大车道。
当然,情况有时会变化,比如十五圆月,东升的金色大月饼高高挂在前方天空,一路勾引。我是舍不得走太快的。我会慢慢地跟在小车后面亦步亦趋,甚至有时完全停下,我才有机会举起手机欣赏拍照。看着月亮一会夹在竹柱间,一会挂上青树巅,一会儿又被云雾分食遮掩,无比有趣,无比愉悦。
走在南平上我时常会想:北环-南光、南平-南光都是通过三角形的两个边才到目的地的,有没有一条边到的呢?在地图上搜索几次,还真有:龙大高速。这条高速与南光一样,是深圳市内高速,全程免费。我决定走一次。
车子出了梅林关,沿新区大道一直向北,走到龙华人民路时向左一转就上了福龙路,福龙路的尽头就是龙大高速的起点,无缝衔接。
车子一上福龙,就让我彻底记住了这条路。因为这条路上的异木棉太漂亮了,红的、粉的、白的,满树只有花,没有叶子。自己仿佛一下子置身仙境,两排美丽的花仙子不断地把花枝伸到前窗玻璃上向我招手,弄得我心猿意马。
我多想把车丢在一边,人站在花下,好好欣赏,好好拍几张美照!可这是绝对不行的。太遗憾了!上了龙大,花就没有了。瞬间感觉花仙子下凡,有点失落。跟着导航在中间车道正常行驶,心里还想着那满树的红花。
龙大高速单向三车道,不是很宽,路面也不太平整。在陌生路上,我一般走中间车道。当我行驶到距离出口约四公里时,没太注意右前侧有一台泥头车,它正在右边大车道上缓缓前行。
当我的车正要超过它时,突然一声巨响,惊天动地,车前窗一团漆黑。我下意识地向左打方向。也就一下子,前窗恢复明亮,我惊出一身冷汗,幸好左侧没车,前后车也不多,不然小命都搁这儿了。
从倒后镜里看,那台泥头车炸胎了,正慢慢向路边靠。刚才那炸雷一样的声音就是它弄的,而糊在我前窗上的黑雾正是它炸碎的车胎,真是白日惊魂。
当我脸色惨白地开到工厂门前,检测体温的保安大哥发现,我的体温超过了37度3,需要隔离(当时正值疫情时期,体温升高是很严重的事)。我说让我静静,一会再量。
我独自在门口的隔离小屋子坐着,回忆异木棉,回忆泥头车,回想,自己是天蓬元帅吗?亵渎了神仙姐姐,被罚了?
泥头车惊魂过去很久,我都没再上龙大高速,不过后来禁不起异木棉的,尤其是换成电车后,由于近则省电的缘故,慢慢接受龙大了。
走得多了,我发现这条路有很多槽点。比如上龙大前一定要走的福龙路,虽然花多,但是路况非常不好。
除了大货车多,窨井盖也特别多,又特别低凹,个个都像大圆坑,车子走上去非常颠。而且全部集中在最右边的大货车道上,所以大货车总是一路走一路咣当咣当响。小车跟靠着大车,极不安全。
还有一点,龙大高速收费站出入口天天堵车,像一条红色的血管。走多了,就腻了。我想肯定还有一条其他的路可以走。
终于有一天,我发现在福龙路上龙大高速的接口右边有一条岔路,叫石观路。沿着这条路也可以到光明,然后再到工厂。带着发现新的喜悦,第二天毫不犹豫地驶入石观路。
当车子转进主路的一瞬间,视野一下子开阔了:路两边几乎没有树,也没有高楼,一条城铁高架桥显得高耸入云,街边店铺稠密,人头攒动。我这是开进了村子里呀!我被这各种快速路上难得一见的人间烟火打动,一下就喜欢上这条路了。
沿着石观路缓缓前行,心情放松得像“到此一游”。只见路面时而开阔得满眼都是蓝天白云,似乎可以独霸空天;时而又小心翼翼地溜着城铁的边悄悄向前,连拐个弯都偷偷摸摸。好可爱,好有趣!
平时开车,车内是独自一人,唯一和我说话的,是志玲姐姐。车外是空旷的快速路,空无一人。即使堵车,看到的也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红灯,也不见人影。
而在石观路上,每个红绿灯处都有路人,老人孩子,男人女人,感觉好踏实好温暖。或许骨子里,我也向往热闹吧。
一直认为,自己是路痴一枚。因为一条同样的路,我来来回回走过几十趟,趟趟都离不开导航。说出来被人笑了好多次。
有几次自己考验自己,试着不开导航,除了路上专心致志开车外,还高度紧张地不停问自己:是不是该转了?是不是该下高速了?最终还是走出去很远,又靠导航到达工厂。我觉得自己已经像一个瘾君子,对导航产生了无比的依赖,一日都离不开。
我想过很多次,为什么自己记不得路呢?因为自己开车时根本没记路。开车时不是看路边的风景,天上风云,就是心中在想各种各样的事。
比如:龙大高速的“龙”和“大”分别是什么地方?这条路上高速和下高速怎么不在同一个地方?我行驶在福龙路的一边,总是想着另一边的司机看我这边,跟我看另一边是一样的吗?松白路正是这样被发现的。
走石观路去工厂,中间有一段叫松白路。走龙大去工厂,也看到过松白路的路牌,于是心生好奇:松白路是不是松岗到白芒(或白石洲)的路?如果是,我完全可以不用下道,沿着松白路一直从关内走到关外。我决定在某个时间充裕的日子试行一次。
这是一条老路,猜想是上世纪八十年代,深一代们建设深圳时修的。路面很宽很直,很多地方泥沙分离,碎石子随处可见;两边的工业区厂房空荡荡的,人烟不密。
沿着松白路行驶,走州过县的感觉很明显。南山一过就是宝安,宝安一过就是石岩,再下去是光明,最后是松岗。终于知道,为什么早期深圳的行政区划,把宝安、石岩、光明和松岗都划为宝安区。现在看来,它们确实离得很近。像老家的一村和一村中间只隔一条路一样。这真是一种非常有意思的感觉。
当下,我知道的只是,殊途同归。若永远只选择那条最顺畅的路,导航也会无聊得说不出线公里通勤路,我和导航吵架,和白云唠嗑|三明治》